腾讯科技特约作者 郭晓静
编辑 郑可君
在2月21日举办的阶跃星辰首届Step Up生态开放日上，“AI六小虎”之一的阶跃星辰创始人姜大昕，与上一波AI浪潮中被称为“AI四小龙”之一的旷视科技创始人印奇，同台出现在一场圆桌论坛上。更值得注意的是，他们对未来的发展方向展现了高度一致的看法——“汽车是Agent落地的最佳载体”。
此次论坛上，印奇以全新的身份——千里科技董事长亮相，身处汽车和AI两个产业，他直言：“在人工智能迈向的过程中，智能汽车和机器人是最关键的载体，而汽车更是通往具身智能的必经之路。但是今天，真正的‘AI+’核心应用场景尚未出现，目前更多的是‘车+AI’，未来的重点则是‘AI+车’。我相信，‘AI+车’将成为率先落地的场景。”
姜大昕有相似的看法：“AI+汽车是一个令人向往且激动人心的行业。车端场景的复杂性和长产业链，决定了它需要软硬件深度结合以及产业合力的推动。”此外，论坛上还邀请了一位来自纯汽车行业的嘉宾——吉利汽车研究院院长李传海。
当千亿参数大模型遇见万亿级汽车产业，“汽车Agent”无疑成为了受关注的话题之一，腾讯科技整理了三位嘉宾的观点实录，希望能够呈现产业未来发展的些许线索。
以下为论坛实录（有删减）：
张鹏：车端Agent毫无疑问会成为2025年最受关注的话题之一。接下来，我们将与台上的三位嘉宾一起深入探讨这一话题。首先想请教传海，在汽车这个拥有百年历史的传统行业中，AI的深度接入将如何推动产业变革？您认为会带来哪些变化和趋势？
李传海：从人工智能的角度来看，大家都知道，未来的终极目标是实现通用人工智能（AGI）。虽然这是一条漫长的探索之路，但在实践过程中，汽车无疑是人工智能最快且最优的落地场景之一。未来的汽车将突破其作为单纯出行工具的边界，不仅能够进行出行规划和需求预判，还将与用户建立情感连接。基于这样的能力，未来的汽车将演变为具有情感和温度的智慧出行体，这是汽车产品未来发展的重要方向。
张鹏: 面对Agent浪潮的兴起，从最早的单模态到如今多模态Agent不断涌现，应用领域也从聊天扩展到更多场景。姜大昕您如何看待大模型在泛终端领域的未来发展趋势？
姜大昕：两个原因导致Agent的能力不断提升：一个是多模态能力的增强,另一个是慢思考和推理能力的不断增强。这些都是Agent自身的特点决定的。Agent的特点是自主、自动和主动,可以自动完成任务而无需人类干涉。如果是复杂任务,需要拆分合理规划,推理能力就需要增强。要主动完成任务,首先要理解环境,多模态帮助模型感知和理解这个世界,才能更好地理解用户需求和意义所在。这样的Agent特性决定了它未来的发展方向。
张鹏：终端体系下合作的重点是什么?对终端行业有顺序吗?哪些领域会率先智能起来?
姜大昕：AI+汽车是非常让人向往和激动的行业。车端场景复杂,产业链很长,需要软硬一体的结合方式,需要产业合力。此外,手机是深度构建的目标,希望能把Agent深度合成到手机系统中,帮助手机和用户完成更好的交互。IOT设备智能化升级、无缝连接也是重点。最后是具身智能,我们正在联合探索,通过大模型训练、3D建模、视频生成等方式,共同推动具身智能的发展。不同行业和场景下,可以进行模型迁移,这是我们关注的重点。
张鹏：这些领域的变化并非单一技术的革新，而是整个产业力量的共同进化。而汽车无疑是变化最快的领域。传海，您认为，随着多模态Agent能力的不断提升，以及联合开发模型的推进，令人兴奋的车与人关系的转变，可能会在何时真正到来，并让我们有充分的感知？
李传海：大家说2025年是人工智能落地爆发的元年。
张鹏：就是今年吗？非常期待！聊到这里，印奇，我们认识很多年了，但今天你的身份值得我们重新认识一下。不如你来重新介绍一下自己，同时也分享一下你现在的工作重点、战略方向和目标。
印奇：身份其实没变，一直都在AI创业，今年已经是第14个年头了。我进入AI行业的初心很简单。刚开始创业时，门口就摆着一个机器人模型。而在大模型的推动下，我认为最大的应用几乎已成为共识，那就是偏具身类的终端载体，我们姑且称之为机器人。在产业发展中，方向固然重要，但节奏可能更为关键。
张鹏：节奏比方向更重要，我觉得很金句。
印奇：在中国创业的这十几年里，AI创业者经历了一波又一波浪潮，各领域的技术不断向前发展，而商业化和商业模式也在不断变化。我认为，在技术成熟的最后阶段，需要一个3年的冲刺期，同时找到最核心的载体。
这波大模型时代，或许是AI创业者最幸福的时期。从技术上看是AGI，而在载体上，最令人兴奋的可能是汽车。我判断，汽车是迈向具身智能的必经路径，其产业链和研发至关重要。包括我个人以及吉利汽车，都是千里科技的股东，过去我们一直在做两件事：一是构建AI原生，二是实现软硬结合。回顾这些年，我们做的大多是“车+AI”的探索与实践。
张鹏：车是必经阶段,不是选择之一。能解读一下车+AI和AI+车的区别吗?
印奇：我认为，目前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“AI+”核心应用场景出现。我比较认同一种观点，即在过去十年里，“+AI”有两个最成功的案例：一个是特斯拉，一个是抖音。前者在线下，后者在线上，都是原有产业的领军者，通过AI为产业带来了巨大的赋能。但“AI+”的概念可能更进一步，它强调的是在AI大模型时代，全新的应用形态。这类应用不仅需要AI的比重超过50%，还要能够创造出10倍的价值增量。然而，说实话，这样的“AI+”应用目前尚未真正落地。
我相信未来“AI+车”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落地的场景。在汽车领域，最重要的应用方向是智能驾驶和智能座舱。就智能驾驶而言，我判断未来三年将是技术收敛期，L3和L4级别的自动驾驶会逐步推广，这是汽车生态智能化的开端。只有实现车辆的自动行驶，才能为后续的大众化普及和类人化体验奠定基础。而在这一过程中，大模型在车载Agent应用上的潜力值得期待。
因此，千里的定位是“AI+车”，希望基于吉利生态，服务好吉利生态，充分发挥阶跃大模型的能力。我们需要一个能够提供整体解决方案的供应商，真正将技术、产品、软硬件深度融合，实现从底层到应用的全面创新。
张鹏：刚才听了印奇的分享，我受到了一些启发。如果汽车无法可靠地自主解决基本功能问题，那么人与汽车的关系就不会发生本质变化。首先，汽车必须做到“靠谱”，才能进一步改变人与车的关系。这是否意味着，在智能驾驶领域，第一步是提升用户体验和普及度？然后，随着技术的成熟，再推动汽车空间形态的变化，以及人与车关系的重新定义？对于这个演进节奏，您是如何判断的？如果将其具体化、物理化，未来的路径又会是什么样的？
李传海：刚才讲AI+车和车+AI，AI智驾可能也是不够的，我们现在自己讲也是前移AI的概念。就今年，明显地感受到,行业的影响,特别是春节发生的一些事情。相信在汽车上，AI技术的落地，今年会全面看到一些成果。
张鹏：聊到春节，这可能是我近年来过得最“不消停”的一个春节。AI技术的发展还在加速，带来了不少启发。今年如果要谈Agent，显然对模型能力的要求正在不断提升——没有强大的模型，Agent是无法真正发挥作用的。
如今，AI技术的热度让各界对Agent充满期待，各个领域都在探索Agent的潜力。那么，对于模型的能力，大家究竟提出了哪些新的要求？又有哪些关键点需要突破？
姜大昕：模型的能力刚才谈到是两个方向,一个是多模态的能力,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探索,以前的趋势,看到单一模态走向多模融合。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——理解生成一体化。在多模态领域,要么是生成模型,要么是理解模型,造成今天这个局面,在视觉领域如何更好地表征世界,以至于在理解和生成上如何用一套同样的表征,这个问题没有彻底突破,随着应用场景不断涌现,对模型提出的需求,也会促使模型的发展,技术的发展朝着这个方向演进。
第二点是推理能力的不断增强。首先，模型必须“靠谱”，也就是任务完成的准确度要持续提升。这体现在模型的推理能力上：面对复杂甚至从未见过的问题，能否像人一样自主规划，逐步解决问题。同时，还需要具备试错能力——即便出错，也能迅速找到新的解法，直到成功为止。而一旦成功，模型能够聪明地记住经验，避免重复犯错。这种能力范式，其实正是强化学习的核心，而我们认为，这一领域才刚刚起步。
尽管今天的模型已经展现出相当智能的表现，但可能仍需要几十秒的思考时间，甚至过程中会出现一些错误。然而，随着Scaling Law的持续作用，未来的模型将变得越来越强大。
张鹏：在这个技术领域中，保持专注和持续关注显得尤为重要。春节期间可能稍微放松一下，世界就已经发生了变化。刚才和印奇聊到，未来做AI的可能需要“春节倒休”。一方面，技术在不断演进，印奇这些年持续推动AI的进程；另一方面，千里科技今天也在尝试拉住汽车的手，共同迈向未来。正如那句“AI一日，世上一年”，而现在的千里，正是一日千里。关键在于，如何让线下真实世界的“闭环”也能实现“一日千里”的跨越式发展。
我非常理解你们的目标，并对这个愿景充满期待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千里科技应该如何发挥作用？我认为你是一个非常有想法的人，也一定看到了许多别人未曾注意到的关键点。能否首次“开源”一下你的观察和思考？你的愿景是什么？如何让千里在这场变革中真正成为推动者？
印奇：春节期间热闹非凡，我也有一些自己的“第一信源”判断。我认为，所有产业的发展都是连续的，而中国AI的发展正是一个持续演进、厚积薄发的过程。大家看到的Deepseek，是中国开源领域的一个优秀代表，也是这种连续性发展的体现。
回到刚才张鹏总提到的问题，我在思考Agent时，始终认为需要聚焦“真问题”。在当前这个发展阶段，Agent最重要的是什么？在我的认知中，Agent最核心的是与终端的关系。当我们谈论Agent的到来时，我想分享一个有趣的观点——关于“终端分类”的思考，大致可以分为三类：我、你、他。
第一类是“我”类硬件，以手机为代表。今年的眼镜、耳机等设备也属于这一类，它们是人体器官的延伸，构成了一个大的硬件类别。
第二类是“你”类硬件，这类硬件与“你的世界”的关系比“我的世界”更复杂，比如汽车，它是延续到未来的具身化设备，代表了“你”的延展。
第三类是“他”类硬件，可以理解为IoT设备的集合。当年小米生态链的构建，正是围绕着“他”的硬件展开，创造了一个可以漫步其中的智能空间。
在这个框架下，Agent如何与这些不同类别的终端建立深度连接，是我们需要思考的关键问题。
张鹏：就是NPC，他们是我们世界里的NPC。
印奇：是的，我认为手机和汽车是未来最重要的两个硬件载体。它们的属性和定位各有不同，而与Agent结合的切入点和爆发点也会有所差异。毋庸置疑的一点是，Agent的出现会让终端跨越细分应用的局限，直接为用户提供服务。
可以设想，偏效率和工具类的应用如果有一个更完善的生态，对用户而言将会越来越“无感”。每个硬件的核心价值在于帮助用户触达服务、完成物理执行，而用户真正关心的不是服务提供商是谁，而是服务是否可靠、高效，并且具备高性能和低成本。这也意味着，硬件的重要性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张鹏：我觉得你就像一位同时掌握魔法攻击和物理攻击的双修法师，而千里正处于一个关键的中间位置，这是一个让人兴奋且值得全力以赴的方向。今天时间有限，最后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。既然我们聊到了汽车这个领域，那不妨展望一下未来：在接下来的3年里，你最期待、并且非常确信会在车内出现的、今天还没有的由AI+带来的变革会是什么？每个人可以大胆猜一个！
李传海：我觉得，大家对于AI带来的智能化体验都充满期待，尤其是从产品视角来看。未来有几个方向是非常清晰、值得关注的。
首先是类人情感化。比如我们在与阶跃多模态大模型的合作中，已经做了很多探索。通过将文本、语音、视频等多种模态融合，生成更加智能化的能力，可以真正结合用户用车时的情绪，提供更自然、更贴心的交互体验。比如，当用户心情很好时，系统可以表现得更加亢奋、更有感染力，从而提升整体的使用感受。
其次是决策能力。虽然“智能化”这个话题已经提了很多年，但目前实现的功能大多还停留在相对简单的层面，比如调节空调温度等。但真正的智能化，是如何判断当前环境下需要什么温度，结合用户的需求、用车场景和环境数据，做出精准的决策。这就需要大模型的能力与实际场景深度结合，突破单纯的执行逻辑，打造真正“会思考”的智能系统。一旦这种决策能力实现，执行层面的功能就变得非常简单，而用户也会直接感受到“这才是智能”。
最后是Agent化。这是未来产品落地中非常突出的方向。不管是汽车还是其他终端，未来都将围绕Agent这个概念展开。Agent不仅是一个功能载体，更是一个具备情感温度的智慧出行“生命体”，能够为用户带来真正有温度、有智慧的出行体验。
张鹏：值得期待,正好您回应了印奇说的,从"他"人格变成了"你"这个人格,从NPC,变成了和人有交集的生命重要组成部分,看起来你们的战略共识很明确。
姜大昕：我觉得从用户角度,说一说未来三年的期盼,希望智能驾舱能成为我开车时善解人意的伙伴,比如能扮演各种角色,能和我聊天,提醒道路安全,上班的时候告诉的日程是什么,下班的时候处理信息,能做到这样是一个很好的伙伴。在智能驾驶方面我也有所期待,随着技术的进步,特别是物理世界建模,在车端场景随着收集的数据越来越多,帮助我们落地。
张鹏：这有可能在车的场景里,率先突破的,非常有道理。
印奇:我非常认同前面的观点，同时也想分享一个有趣的数据。我曾经看到，有一个品牌的车主提到，除了正常驾驶外，每天平均有40分钟的时间是待在车里，比如刷视频，或者只是单纯地“逃离”家庭的状态（比如中年男人不愿意回家）。
结合刚才提到的Agent、情感化以及人和车关系的重构，我们可以大胆设想一个场景：如果5年后，人们平均每天使用车的时长超过3小时，那么车的属性可能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。它将不再仅仅是一个交通工具，而是逐渐演变为一个“第三空间”。
更进一步，它可能成为你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应用型机器人。这个转变非常重要，因为它会引发一系列新的变化。车不再只是代步工具，而是一个融合了“驾驶角色”、“空间角色”和“机器人陪伴角色”的综合体。换句话说，车将成为一个与手机完全不同的“另一个大脑”，为用户提供更加多元化、情感化和智能化的体验。这种融合将重新定义人与车的关系，也会带来全新的可能性。
张鹏:从你的观点延展推理，我认为智能电动车的产品定义可能还远未到终点，现在只是“上半场”的第一小节，真正的“下半场”还在前方等待着我们。如果让我总结，我脑海中浮现了几个关键词：**脑子里有谱、眼睛里有活、心里面有人**。如果一辆车能做到这几点，它就不仅仅是完成了一次迭代，而是实现了真正的升维，迈向全新的产品形态和进步。